TEAL

渣写手 | 永远有一颗HE的心 | 不掐西皮不掐角色 | 三次元忙如狗 | 时差 | 失业边缘人士

【14】We Build a Castle Made of Sand (and Blood) Fin

  • 塔塔 @0yongyong0 点的梗,所以锅不是我的,是塔塔的!

  • CP:(毫无西皮感的)迪克大米;单箭头大米老爷

  • 原著改写,时间线上有很大变动,敏感者请勿接触

  • Batfamily feels,从5开始迪克就坏掉了,请注意

  • Underage请注意,没什么西皮感,但心理过程注意

  • 这不是预警,这次大家不是逗比

  • 爆字数很长注意

 

We Build a Castle Made of Sand (and Blood)

 

这城墙背后始终空无一人。

 

1. 

 

迪克从不享受披风。当他仍是罗宾时,蝙蝠侠就是一切,而那意味着模仿与借鉴,他亦步亦趋跟在布鲁斯身后,看到了他想要成为的全部,也看到了他不想要成为的。或许这也解释了当迪克把自己抽离哥谭,抽离韦恩庄园,抽离蝙蝠侠,抽离罗宾后,夜翼在布鲁德海文的天空飞得比任何人都高远。

 

假如布鲁斯的“辞世”把迪克推上蝙蝠侠的位置,那么达米安的存在则时刻提醒着迪克蝙蝠侠并不足够。他必须有勇气披上斗篷,然后用更多勇气脱下它。达米安曾经是布鲁斯的负担;现在是迪克的负担。就像沉重而黑暗的披风附带品。迪克接过它,那么他也是他的了。

 

显然迪克并不是唯一对这安排感到不满的人(他甚至无法在此刻考虑提姆)。达米安自蝙蝠洞永恒的阴影中看他,包裹着白色劲装的身体是无法弯曲的钢板,他笔直站着,试图与黑暗融为一体。 

 

“你什么也不是,格雷森。”达米安恶毒地开口。他总这样,语言于少年而言从未承载过交流的重量,他用它制造伤口,并确保每次都割在不同的地方,“你不配蝙蝠侠的披风。很快你就会被它压垮,让哥谭的黑暗污染它。而你就不得不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就像你的真实身份,一个马戏团滑稽的模仿者那样。”

 

而我哪里也去不了。

 

迪克拥有暂时不打断达米安的度量,与布鲁斯的常年相处让他熟稔于阅读一切隐藏在字面背后的真意。当所有人,包括世界第一侦探布鲁斯和他的搭档提摩西都看到一个无可救药的恶魔遗族时,迪克看到的是一个从未感受过爱却挣扎着用他所知的唯一方式以全部生命的质量去爱的孩子。达米安以为推开布鲁斯身边的所有人就能为自己赢来被爱的权利,以为亲情就像父亲口中的尊重一样需要支付代价来换取。

 

他只是不清楚那代价究竟是什么?就像他不清楚亲情本身。

 

迪克几乎为达米安曾经、此刻,以及将会经历的一切感到抱歉。几乎。他可以成为优秀的领导者,善解人意的兄长,但不是现在。不是今天。

 

“而你又是什么呢,达米安?”初代罗宾被一种近乎扭曲的愤怒覆盖,他理解达米安,但那并不等同于放纵和认同。“除了血缘外你一无所有。”

 

迪克期待着下一轮爆发的熔岩,期待着少年以稚气而无效的手段诡辩,期待着口不择言与拳脚相向。也许迪克需要这个,一个理由,一个火星,任何能够在他们间制造爆炸的理由,一切能让他对最后的韦恩造成伤害的借口。他被布鲁斯伤透了心。被他的死,被他死后仍旧束缚自己的亡灵。

 

达米安却在那一瞬如同死去的火山般沉默了。他瞪大眼睛观察迪克,似乎在内心权衡着是否发起战争,抑或只是在寻找下一个刀锋。半晌,达米安打破两人间无声的对峙,抿起一侧唇角露出全然不应属于十岁孩子的笑容,扭曲再扭曲,“也许我只有血缘。”他用朗诵般傲慢的口吻说道,“但你甚至连血缘都没有。”

 

“我有布鲁斯的回忆。”迪克在达米安因这句话瑟缩时感到内心深处最隐蔽的角落传来愧疚,“作为他的第一任罗宾。”

 

“显然不会是最好的。”

 

“显然这个‘最好的’你争着抢着要继承我遗弃的位置。”

 

“别太看得起自己,格雷森。”达米安低吼了,看起来随时都准备好冲上来把迪克撕成碎片。他冰蓝色的瞳孔燃烧着火焰,像极了布鲁斯。一个年幼、孤独、被杀戮所扰的“布鲁斯”。因未知而恐惧,又太过傲慢以致于不肯低头。

 

一个迷路的孩子。

 

愤怒消退了,迪克被骤然而来的疲惫席卷。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达米安眼底深陷的阴影,浮在少年缺乏血色的面部异常明显,意味着长时的睡眠剥夺。达米安的肤色显然持有更多塔利亚的元素,相较于布鲁斯的苍白,他拥有热带与海洋的皮肤,阳光曾在那之上流淌。

 

“无论如何,那都不重要了。”迪克沉声说,突然就感到非常、非常苍老。

 

什么都不重要了。

 

达米安却决定在那一刻打破两人间僵持的距离,他大步走来,似乎毫无畏惧,直到少年在迪克面前站定。一个警钟。“听着,格雷森。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可这只是暂时的,你最好注意并努力不要给这披风抹黑,因为我从不分享。而我才是父亲唯一的继承人。”

 

迪克为此失笑出声,有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蝙蝠侠披风的含义与重量。

以及达米安。

 

一个黑暗的黑暗的负担。

 

2.

 

失去布鲁斯的痛苦并没有击倒迪克,一如这世界强加在他身上的诸多悲剧般,迪克迅速整理自己,捡起布鲁斯遗落的,收集能够被回收的继续向前走去。达米安一点也没有让这过程变容易,但迪克无法否认他的存在占据了自己并非蝙蝠侠的大部分私人时间。这意味着他始终无法得到安宁,也始终不孤单。每当迪克站在韦恩庄园属于自己房间的巨大落地窗前,终于试图为布鲁斯的离去感到悲恸,达米安就会以各种粗鲁而任性的原因要求关注。迪克几乎在烦恼之余为此感到安慰。

 

阿尔弗雷德则是韦恩庄园的另一个阴影,他能够从任何角落具现化出来告诉迪克是时候带达米安少爷出门了,他不能总把自己关在这里,你也一样。管家侠认为这是一种“复健”。

 

而那也是迪克与达米安漫长磨合期的开始。就像新晋蝙蝠侠与罗宾,他们以毫无默契的组合方式穿过哥谭大街小巷,迪克走在前面手舞足蹈凭借记忆介绍每一条商店街,每一家甜品店,每一款运动品牌,达米安双手藏在口袋里皱眉走在他旁边,冰蓝色瞳孔挑剔着一切,时而发出尖刻的评判,时而也会因好奇战胜骄傲而提问,却始终认真。长此以往,迪克的个人演说逐渐转变为二人辩论,达米安评判的频率越来越少,提问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也同样意味着夜巡时活力双雄的默契度终于有所提升,至少罗宾终于不擅自乱跑了。不那么频繁。迪克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当然他也无数次为达米安的暴力倾向困扰,通常包括一系列吼叫比赛和禁足,如果不幸卷入红罗宾或者红头罩,情况就糟糕到需要镇定剂,吗啡和阿司匹林的介入。很大很大剂量的阿司匹林。

 

无论多少次被人指出“他不适合做罗宾”,“他会毁了罗宾,连同蝙蝠侠一起”,“他就是个小魔鬼,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迪克从未设想过从达米安那里夺取罗宾的头衔。他看得很明白,事实上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明白。达米安的行动越来越收敛,眼神也越来越清澈。他还是有无限愤怒,但少年已经逐渐获得将适当的愤怒分配给适当的罪犯的睿智。转变从不发生在一夜之间,而迪克拥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直到达米安无法等待。

 

那是一次糟糕透顶的任务,他们追踪数日的线索终于带领蝙蝠侠和罗宾来到一宗贩卖人口交易的幕后,临门一脚之际,蝙蝠侠的耳麦里传来神谕略显急切的警告,“蝙蝠侠,阿克汉姆被突破了。”

 

同一频率的罗宾立刻发出他标志性的弹舌音,干巴巴评价道:“这就是永远不干掉任何罪犯的好处。”

 

迪克没时间应付这个。“别在这时候当个混球,罗宾。”他用蝙蝠侠的声音警告,“待在这里见机行事,别冒险。”

 

而不待罗宾回应,蝙蝠侠就吊着钩锁飞驰入哥谭的夜色里。芭芭拉(不是神谕)的声音突然回响在他耳边,像一声叹息。

 

“说真的,我们做的哪件事不冒险了?”

 

那次分别行动也许并不是迪克做出的最佳决策,当他终于平息了阿克汉姆的闹剧冒雨赶到罗宾所在的位置时,少年正在先前两人潜伏的废弃大厦顶楼待机,兜帽披风被雨水推挤着勾勒出他仍旧狭窄的肩线,制服有几处撕裂,露出内侧深浅不一的割伤,罗宾坐在大厦边缘汇聚的血水里,身边围绕着倒下的打手与保镖。

 

“发生了什么?”蝙蝠侠环视四周后阴郁地开口,终于注意到案件主犯的缺席。

 

似乎听出了这声诘问里的言外之意,罗宾面罩下的眼睛裹上一股敌意,他从就坐的位置起身,血水自少年黑色的披风滴落,“你认为发生了什么?”罗宾挥手示意现场,带起另一排水花。

 

蝙蝠侠走到他身边,余光瞟到大厦底端的尸体,“是我先提出的问题。”他低吼着。

 

“显而易见,他掉下去了。”罗宾以一种异常紧绷的声音回答。

 

蝙蝠侠转过脸观察他,正对上罗宾同样观察着自己的视线。

 

“你认为是我杀了他?”罗宾脸上的标准蹙额表情让蝙蝠侠感到一阵负疚,那并不是达米安平日里高人一等的蹙额,相反,一种近乎受伤与背叛的痛苦在少年脸上一闪而逝。

 

“你认为是我杀了他。”达米安(不是罗宾)以一种难以置信却肯定的口吻缓慢读出蝙蝠侠(不是迪克)的表情。

 

蝙蝠侠停顿了一瞬,补充道:“我没有认为任何事,所以才提问的。”

 

而那一瞬的停顿已经足以点燃达米安,他向后退开一步的表情出离愤怒,而骤然炸响在两人头顶的惊雷给少年披上另一层破坏性的阴影。他似乎挣扎在冲上来攻击自己与转身逃跑间,迪克想。

 

而年轻的罗宾却在一道闪电点亮哥谭永恒的黑夜时缓缓露出笑容,那种扭曲再扭曲,迪克曾经见识过的,并不应该出现在十岁孩子脸上的笑容。

 

“告诉我,什么时候才够?多少才够?”他低吼着,突然表现得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兽,“我要怎么做才够?!你们把我排在这个收容所的最底端,哪怕我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哪怕我比任何人都有用!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格雷森?”他甚至抛开了任务中只用代号交流的规则。

 

“每个人都在我父亲那里证明了自己,因为他选择了你们,而我甚至不能得到一个见鬼的机会!”

 

那一刻迪克突然感到非常、非常糟糕。他想告诉达米安那并不是真的,布鲁斯爱你。但他不能。不是在布鲁斯不在了的现在。不是在达米安从未自布鲁斯那里“赢得”这个机会的事实面前。

 

而达米安的爆发骤然停止了,似乎终于意识到暴露出过多感情的前暗杀者像盏蚌一样闭合了。迪克总认为达米安的这个特性不可思议,也许兄弟们中只有提姆才能像他那样掌握面具。此时达米安面具下的眼神却充满羞辱与挣扎,他用披风紧紧裹住自己又向后退了一步。再次开口时,少年口吻冷酷,没有一丝期待,“随便你怎么想。他掉下去了。”

 

然后他转身自楼顶一跃而下,熟练地使用钩锁与惯性消失在雨幕里。

 

迪克站在黑暗中,思考着掉下去的感觉,是否糟糕得如同此刻的自己。

 

3. 

 

那是他们之间最为漫长与难熬的单方面冷战。

 

达米安表现得就像那个从小接受训练的暗杀者一般来去无踪,完美地规避了一切迪克能够与他正面交谈的场合。甚至连续数日夜巡缺席,蝙蝠侠不得不呼叫了蝙蝠少女组成临时搭档。为此阿尔弗雷德绝不是没有在一切可能的场合表示他的不赞同,用他失望的眼光,抑或充满讽刺的英腔提醒迪克达米安的存在。可那孩子表现得就像是居住在韦恩庄园巨大宅邸里的幽灵。

 

“跟他谈谈,我是认真的。”史蒂芬妮在第三次夜巡结束后扯掉面罩告诉迪克。

 

迪克叹息,“我们都不在最佳状态,也许他需要一段时间冷静。”

 

“而我拒绝成为这段冷却期里的受害者。”史蒂芬妮抄起手来,她撇了撇嘴,“摘掉面罩,迪克,我不是在跟蝙蝠侠说话。”

 

迪克撅着嘴照办了。史蒂芬妮用了几秒观察他,眼中的光芒柔和下来,“你看起来糟透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迪克翻了翻眼睛。

 

少女几乎是悲伤得走进迪克的私人空间,抬手拨开他落在眼前的额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别让斗篷吞噬你,好吗?”她轻声说,“我很抱歉我们都没有帮上忙,这个乱七八糟拼凑起来的家庭曾是布鲁斯的一切,也是我们的一切,即便现在大家都分崩离析。迪克,你不是布鲁斯,也没人希望你成为布鲁斯。你知道罗宾对于蝙蝠侠意味着什么,他对你意味着什么。别让斗篷伤害他,也别让斗篷伤害你自己。”

 

迪克紧绷的肩膀缓缓松懈了,他看起来就像遭遇了一个(或者连续好几个)糟糕夜晚的夜翼。他慢慢把额头靠在史蒂芬妮肩上,缓缓合起眼睛,“我很抱歉。”

 

“我们都是。”迪克没有血缘的妹妹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重复道:“我们都是。”

 

* * *

 

当迪克第无数次呻吟着把脑袋砸在餐厅的大理石桌面上时,阿尔弗雷德毫不怜悯的声音自操作台传来。

 

“如果您不停止发出这个声音,迪克少爷,我就不得不在您的松饼里加入过量的盐和肉桂了。” 

 

“我搞砸了,阿福。”他闷声承认,“我调出监控录像看过,罗宾曾被十几个人围住,而他始终都没有越线。他并没有刻意手下留情,重度骨折和脑震荡,也许,但他没有尝试杀人。没有见鬼的一次!”说到这里,迪克已经抬起头,眼中写满痛苦和愧疚,“那个自己掉下楼去的倒霉鬼甚至向他开枪了,向我的罗宾!而他却曾扑过去试图救他。”迪克的声调很高,语气里填充的浓厚情绪让管家停下手中的工作望过来。

 

“我真希望现在能把布鲁斯挖出来,苍天在上,他欠达米安这个!他该为达米安骄傲,我是那么、那么为他骄傲!”迪克抹了一把不受控制流下来的眼泪,“但那时我做了什么?我用蝙蝠侠的多疑盘问他,我没有相信他,而我现在甚至找不到他,哪怕他就一直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见他的鬼的杀手训练,见他的鬼的奥古!达米安本应是一个能让布鲁斯在坟墓里都得意地翻跟头的韦恩!”

 

阿尔弗雷德为他递来面纸,“我非常怀疑布鲁斯老爷会在坟墓里做那种事,但你,理查德,你不需要一个坟墓也可以翻着跟头告诉他这些。”

 

“我该怎么办?”迪克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管家只是神秘地微笑了,“有时你需要做的全部就只是一个道歉,迪克少爷。在最高的地方。”

 

* * *

 

迪克在屋顶上找到达米安时,少年正把自己裹在兜帽里,身边还趴着晒太阳的猫咪阿尔弗雷德。

 

“你想要什么,格雷森?”达米安头也不回地开口。

 

迪克努力撇开胸口骤然涌来的微妙感觉,他已经连续五天没有看到达米安了,而只是孩子熟悉的背影就已让他持续起伏的情绪趋于平静。他想要走过去把达米安拉进怀里告诉他有多么抱歉,在他耳边低喃自己是怎样为他骄傲,他想念达米安在他身边的时刻,想念他不厌其烦地要求驾驶蝙蝠车,他甚至想念他毫无顾忌的尖利语言、桀骜的态度、还有他不可一世的“>tt<”。

 

迪克走到达米安身边坐下,肩膀相抵,并庆幸对方并没有嘶嘶低吼着挪开。

 

“我想要道歉。”迪克叹息,做好一切准备掏心掏肺,“达米安,我……”

 

但达米安抢先打断了他,“闭嘴,格雷森。”

 

迪克眼中的光芒消失了,他认为自己需要和阿尔弗雷德谈谈。

 

“你令人惋惜的口才和演讲只需要表演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屈尊听第二次。”达米安继续说,接着在迪克露出困惑表情时抿着嘴展示少年捧在手心的移动设备,一块韦恩制的电子版,显然它与庄园里无处不在的隐形摄像头关联,而此刻播放的正式迪克在餐厅里边哭鼻子边吼布鲁斯应该在坟墓里翻跟头的场面。

 

哦。

 

哦。

 

“妈的。”迪克在呼吸下诅咒,仍旧在回放里自己拍着桌子咆哮着我是那么、那么为他骄傲时红了脸,“见鬼的蝙蝠侠和他的OCD。”

 

达米安看起来对自己很满意,当迪克伸手去拿电子版时,少年却警觉地缩手把它抱在怀里,“这是我的。”他恶狠狠地宣布。

 

迪克不满地哼了一声,“至少你不会把它发给提姆和杰森,对吧。”

 

达米安一脸鄙视,“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跟德雷克和陶德交际?”

 

“因为他们是你的兄弟?”

 

“他们不是我的兄弟。”

 

迪克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话题。暂时。他将目光放远,欣赏着韦恩庄园顶端开阔的视野与宜人的微风,然而却是达米安身上缓缓传来的温度让迪克深深喘出一口气,似乎笼罩在他肩头的阴影终于开始消散。

 

打破这份安宁的是达米安,“所以,你想要什么,格雷森?”这一次,他确保自己冰蓝的眼睛对上迪克的深蓝。

 

迪克在近距离下看他,初次发现达米安的瞳色不光比布鲁斯浅,还在瞳孔外源添加了塔利亚的碧绿,透出一种近乎猫科动物的深度。

 

“我想要回我的罗宾。”他提出请求时语气低沉而温柔。

 

作为回应,达米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立刻被尴尬取代,他别扭地转开视线。

 

“>tt<”

 

那一刻迪克知道自己获得了胜利。他微笑着安静享受了片刻舒适的沉默,继而恶作剧般故意用肩膀撞了撞达米安。

 

达米安立即一脸恼怒,“住手,格雷森。”

 

迪克的回答则是另一记肩撞。

 

“立刻停止这个幼稚的行为,格雷森。”

 

又一记。

 

“……我说了停止,格雷森!你再敢撞我我发誓会……”

 

又一记。

 

“………”

 

达米安低吼着撞了回去。

 

 

 

此时迪克尚不知晓,这个无关痛痒的请求,一如诸多更加深刻的东西,都将在未来以怎样不可挽回的形式卷土重来。

 

4. 

 

迪克认为达米安心中居住着一个艺术家。他的绘画比他本人更具有表现性,也更贴近达米安其人。

 

发现罗宾在艺术方面的天赋已经是两人组合末期。11个月又4天。那是迪克与达米安的活力双雄组合的全部时间。从一场悲剧开始,于持续的战争中抵达平衡,最终又在无声的诀别里划上终点。

 

迪克早已习惯于肩上披风的质量,也许并不享受,但也与厌恶无关。而令这一切都更加易于接受的则是始终陪伴在蝙蝠侠身边的罗宾,像一个不会消失的恒量。此时的迪克尚不知晓,不知晓布鲁斯黑暗的负担才是他钟情于成为蝙蝠侠的主要原因,也不知晓自何时开始‘布鲁斯的负担’已转变为‘迪克的达米安’。只有那时,只有当达米安是迪克的罗宾时,他是完全属于他的。

 

“格雷森,你想都别想。”达米安的声音覆盖周围喧闹的人群,而迪克撅着嘴放下手机。

 

“你不能剥夺我记录生活点滴的权利。”他负隅顽抗,达米安头也没回得冲他扔了一把沙子。

 

“复健”时间已经成为韦恩宅的一部分,迪克曾不止一次拽着达米安来到哥谭近郊著名的海滩。他们可以趴在沙滩上晒太阳直到夕阳西下,直到迪克的后背因过多光照而发出轻微的刺痛与瘙痒。他喜欢把下颚抵在交握的手臂上侧过脸观察达米安,只有这时对方会表现得像个孩子,至少在达米安的标准上足够幼稚。日晒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汗水自少年额头光滑的皮肤滚落,达米安从未说明他享受阳光、沙滩与海洋。那些都让他想起故乡。热带的岛屿与滚烫的季风。 

 

最初达米安拒绝加入迪克建立沙堡的游戏,但很快他就像个要求严苛的建筑师般搭建起自己的城堡。有尖顶和城楼。吊桥下挖出了深深的水沟。迪克很快就从游戏的参与者退居二线观察。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拍照,达米安决定宣布自己的肖像权。

 

“可我也有一部分的贡献。”迪克据理力争。

 

“你是说那个可悲的地基和已经被踏平的马棚?”达米安傲慢地瞥他一眼,“你的贡献。”

 

“那是一个城堡!”迪克拒绝承认马棚和城堡的关联性。

 

达米安在呼吸下嗤笑了一声,“干得不错,格雷森。”

 

那一刻迪克认为他也许是被自己的罗宾怜悯了。他呻吟着挥舞着手机,“告诉我什么时候我才能拍照。”

 

“等我完成时。”达米安慢悠悠回答,像站在版图前的亚历山大,“我需要更多城墙。”

 

“事实上,我不认为你需要更多了。”迪克抄着手评价道。

 

“你对建筑和构造一无所知,格雷森。”达米安已经开始着手搭建新的堡垒。

 

“我只是不明白这些城墙的作用。”迪克盘腿坐起来,歪头打量着堪称艺术品的沙堡。

 

“它保护你的领域,当敌人从外侵略时。”达米安慢吞吞回答,像教育一个两岁孩子如何讲话。

 

而迪克只是挑起一侧眉梢诧异地望过来,“如果敌人来自内部呢?”

 

达米安的动作停顿了,那一刻他若有所思。只有理查德·格雷森可以做到这个,从最为微妙的角度提问,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不得不思考,不得不反思。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骤然降下的大雨硫酸般侵蚀了沙堡脆弱的墙壁,而在迪克惨叫着举起手机试图拍下它的大致形状时,达米安抢走了他的移动设备。

 

“这只是个失败作,显然没考虑过它对雨水的耐受性。”少年从另一个沙堆里捡出件外套裹上,迪克很想指出那其实是他的,但达米安雨中的声音让青年选择了沉默,“失败作没有留作纪念的价值。”

 

* * *

 

活力双雄的最后一次“复健”发生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超市,迪克拽着一脸不情愿的达米安走进来时手里还攥着阿尔弗雷德塞给他的购物清单,自从他们第一次成功跑腿并且没有在途中杀死对方后,阿尔弗雷德似乎把购买生活用品也一并加入了“复健”菜单里,而印证了迪克的不祥预感,这个菜单也在之后的日子里持续增长。

 

“再告诉我一遍为什么我必须陪你来这里?”达米安一脸烦躁地瞟了眼身边推着购物车随手丢入各种口味麦片的迪克。

 

“因为如果不来你就有一个怒气冲天的阿尔弗雷德需要处理,以及没有晚饭,也没有夜宵。”迪克唱着歌回答。

 

“>tt<”达米安厌弃地转头,正对上一个婴儿用冰淇淋蛋卷抹了监护人一脸,而那小怪物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竟亢奋得挥舞双手还试图往他的方向探身。达米安骇然得朝迪克的方向缩了一步,婴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想想歌利亚*还是婴儿时对他做了什么,达米安简直不愿回忆蝙蝠兽驯化初期的种种,他以一切可能的方式脏兮兮爬上达米安的床,不到凌晨就咬着他的鼻子要求喂养,雨天里的散步更是噩梦,歌利亚飞得比他跑得还快。

 

注意到达米安复杂的表情,迪克笑出了声,“谁会猜到婴儿是罗宾的克星?”

 

“闭嘴,格雷森!”达米安在呼吸下嘶声道,眼睛还谨慎地瞟过婴儿的方向,“如果被他的监护人听到怎么办?!”

 

“呃……他会友好地走过来?”迪克抓起一袋冷冻玉米粒,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达米安捧着一碗玉米粒坐在客厅的电视前看书了,说真的,这孩子总在电视前看书,而那意味着迪克不能横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他会把那怪物抱过来,告诉你他糟糕的作息,换尿布的频率,还有他奶粉的品牌,而我拒绝卷入这样的事件里!” 达米安顺手拿过架子上的巧克力酱,自从迪克擅自在他的牛奶里加入它后,韦恩家里的巧克力酱就以双倍速度迅速减少,阿尔弗雷德不止一次对缩在餐桌前展开巧克力酱争夺战的蝙蝠侠和罗宾大喊:对巧克力酱仁慈点!

 

迪克翻着眼睛,显然奥古家的帝王学并没有在常识上对达米安的成长提供太多帮助,他总做出超脱常理的解释和行为。比如发现自己对杏仁酱过敏时,达米安把他锁在房间里“提高耐受性”,直到迪克和阿尔弗雷德破门而入才把Epi pen戳进已经开始呼吸困难的少年皮肤里。那次是管家侠禁足了罗宾,而阿尔弗雷德脸上的表情让蝙蝠侠都不敢抗议。

 

边拌嘴边走到收银台时,迪克突然露出惶恐的表情,而已经熟稔于阅读他的达米安挑起一侧眉梢,“忘记带钱包了,蝙蝠侠?”

 

迪克撅嘴,“而我以为那是罗宾的责任。”

 

“罗宾是蝙蝠侠的搭档,不是秘书,你这白痴。”达米安翻着眼睛从兜帽衫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而我以为你才是那个总啰嗦着有备无患的人。”

 

迪克大笑着揽过他的肩膀,然后在少年的咆哮中揉乱他的头发,自然得就像他们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一样,“我没了你要怎么办,小D?”

 

5. 

 

布鲁斯的回归是一个分水岭。

 

那意味着迪克不得不离开,而达米安不得不留下来。

 

没有人对这个安排感到过度开心,但也没人对此持有异议。迪克并不想成为蝙蝠侠,达米安却渴望成为罗宾。蝙蝠侠的罗宾。布鲁斯的罗宾。

 

转身离开时迪克并未试图理解胸口骤然而来的疼痛。送别时达米安并没有挥手,只是用下颚扬起一个示意的角度,而当迪克拥抱他时,达米安也没有推开。他在迪克怀里慢慢放松,胸口紧贴着胸口,心脏正对着心脏,然后妥协般将下颚抵在迪克的颈窝。一个亲密的亲密的贴近拥抱的动作。然后达米安走回布鲁斯身旁,就像那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位置一样。

 

布鲁斯·韦恩的负担。

布鲁斯·韦恩的黑洞。

 

迪克驾着摩托悄无声息滑出哥谭的黑夜,重新进入布鲁德海文的天空。他还是夜翼,即便制服染上了另一种颜色。如同当年他接受披风般,迪克迎来了另一轮漫长的适应期习惯脱下它。他还会在每个屋顶,每个房檐,每个紧急通道前注意留出一定角度,哪怕身后已经没有了始终会凑上来观察的人。他还会在每个繁忙的夜晚后买来两份墨西哥卷,一份双倍芝士一份素食,然后坐在某个大厦顶端,自己吃一份,另一份放在旁边。

 

转变从不发生在一夜之间,而迪克已经不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足够的耐心去适应。

 

因此布鲁斯打来第一个咨询电话时,迪克几乎烦躁地扯着头皮告诉他走开。他并没有。布鲁斯听起来疲惫而茫然,他缺乏与青少年沟通的耐性,并从未在其他秉性各异的罗宾身上学习到太多。

 

“你要有很多很多的耐心,以及阿斯匹林,我是认真的,关于阿斯匹林。”迪克听到自己这样说,同时听到心口因丧失感而吹出的朔风。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完全不听指挥。”

 

“你得信任他,布鲁斯。”

 

“他不是你,不是提姆,甚至不是杰森。”布鲁斯并没有这样说,但迪克确实听到了。

 

他很危险。

 

迪克捏着眉心,“不要把达米安和任何人对比,把他当做达米安,你能看到比现在更多,布鲁斯。”他叹了口气,声音温柔而低沉,“把他当做罗宾。”

 

我的罗宾。

 

自那以后很久都没有联系,迪克从不主动与蝙蝠侠联系,公事公办得连芭芭拉都打来电话指出:你不要躲得太明显。

 

但他还能怎么办呢?

 

迪克无法分辨这种近乎偏执的独占欲。他把自己抽离出一切与达米安相关的位置,却一次又一次发现自己对着哥谭快报和新闻发呆试图在那里找到罗宾的影子,像一个吸烟过度的肺癌重症患者。渴望着,又强迫自己进入难以忍受的戒断期。

 

蝙蝠侠与罗宾的关系太过特殊。达米安太过特殊。

 

那段时间除了迪克外一切都在修复,杰森与布鲁斯重归旧好,提姆和达米安的关系逐渐缓和,史蒂芬妮偶尔会打来电话,卡珊德拉也曾在假期拜访。家庭开始修复新旧伤口,并抬起颤巍巍的腿向前走去。

 

迪克不能要求更多了。

 

夜翼唯一的底限就是避免与罗宾单独工作,避免因罗宾的关系涉足哥谭。他做得非常巧妙,并有信心甚至避开蝙蝠侠的怀疑。平心而论,罗宾的事也很少轮得到夜翼插手。他看着达米安成长,个子长高,肩膀渐宽,心性却始终倔强。当迪克意识到时,他已经离开了太久。四年?也许五年?那份痛苦却从未减轻,在每个无人的夜晚自天顶飘落,网一般覆盖下来。

 

迪克与布鲁斯的咨询始终维持着,他还是提出建议,然后在电话另一端等待布鲁斯带来另一个问题,另一个困境。很多时候他无法入睡,黑暗里迪克屏息等待着下一个关于达米安的消息。近乎痴狂。

 

最先意识到迪克状况的人是杰森。对此迪克并没有感到过多意外,韦恩家没有人分给红头罩他值得的称赞,杰森拥有一双洞悉细节的眼睛,以及一颗曾经火热燃烧着的心。现在那颗心已经熄灭了。

 

那曾是一场艰难的对话,期间充满沉默,尼古丁,酒精,以及更多的沉默。

 

“你为什么把制服染红了?”杰森问他。

 

“换个心情。”迪克告诉他。

 

半晌,杰森才叹了口气,似乎踌躇在把拳头揍进迪克脸里面还是先吸烟再把拳头揍进迪克脸里面,“说真的,你想要什么,迪基鸟?”

 

我想要回我的罗宾。

 

“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

 

杰森把拳头揍进了迪克脸里面。

 

* * *

 

打破一切平衡的是一通来自布鲁斯的电话,没有语焉不详的借口,也没有意味不明的解释。布鲁斯只是这样说。

 

“迪克,我需要你来哥谭。”

 

迪克在电话另一头呻吟,“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他刚刚经历过一场让全身充满淤青的义警活动。

 

“是达米安。”布鲁斯的声音紧绷绷的。

 

睡意消失了,疲倦消失了。多年来的抵抗消失了。

 

迪克深深吸了一口气,“给我十五分钟。”


当他抵达蝙蝠洞时,布鲁斯坐在巨大的屏幕前,看起来疲惫而苍老。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但这个家里的谁又曾得到过那些呢?


“达米安杀死了无名氏。”布鲁斯毫无征兆地开口,像终于抛出一个沉睡已久的秘密。


迪克感到胃部底端传来一阵翻滚。达米安已经很久不曾手染鲜血了。而能够让他宁可踏出那一步也没有留手的情况,迪克难以想象。夜翼早已发觉这些征兆,在罗宾愈渐增长的暴躁里,在达米安愈渐犀利的拌嘴中,在少年偶尔不得不转身离去重获冷静时紧抿的唇线和苍白的骨节上,达米安正一步步走向毁灭。一种自我的,凌驾于罗宾之上的,牵引着蝙蝠侠的毁灭。


布鲁斯向后靠进椅子里,蓝色的眼睛写满挣扎,“这次他把谜语人推下了屋顶。” 


迪克并未感到过多震惊,蝙蝠侠的警备线,罗宾的警备线,夜翼的警备线,都在红头罩重新回到光明阵营时模糊了。


“他在哪?”迪克僵硬地颔首,然后听到自己这样说。


* * *

 

那绝不是罗宾初次离家出走,只是他从未走得如此坚决并义无反顾。

 

迪克找到达米安时,少年正站在哥谭最高的铁塔顶端。绝不是蝙蝠侠无法找到的地方,却也许不是布鲁斯能够做到的事情。

 

“格雷森。”达米安头也不回地打了招呼。他还是把自己裹在制服兜帽里。还是躲在高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迪克靠在钢筋上,感到肩膀一侧传来的冰凉。

 

“蝙蝠侠。”达米安用一种微妙的口吻这样说,似乎这三个字就已经解释了一切。

 

迪克很清楚罗宾近期日益增长的暴戾,宛如他的一切都回归过去,而将其归咎于青春期少年固有的不服管教与激素不均。

 

天空开始降雨,哥谭的天空总阴晴不定。每个哥谭居民都对此视若无睹。

 

“爱德华·尼格玛怎么了?”迪克低声问,就像时光绕了一个圈,重新回到若干年前的某个雨夜。蝙蝠侠质问着罗宾。

 

雨势迅速加重,顷刻间便将哥谭笼罩在一片水雾里。

 

达米安低笑出声,似乎同样感到命运的讽刺性。而他缓缓转身的动作致命而刻意,却并未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迪克看着倾盆大雨中站在哥谭制高点的达米安,他的罗宾,脚下是被灯火遮出骇人阴影的滴水兽。它无处不在,任何建筑上都拥有它的身影。达米安安定地看他,毫无期待也毫无怨恨,接着他在雨幕中张开双手,黑色披风宛如翻滚的羽翼,倾身向后倒入哥谭伸展的黑色手臂时,达米安开口这样说。

 

 

 

“他掉下去了。”

 

 

 

毫无原因的,这一幕就像一张永恒的照片般停留在迪克脑海里。

 

因雨水和光线而朦胧,动作和晃动,达米安看起来就像一个决然而虔诚的殉道者,眼中灼烧着赴死的火焰。月亮被乌云与雨水切割成翼状,俯视着不远处永恒投射在哥谭上空的蝙蝠灯,而达米安就在这月色之下,哥谭之上,雨幕只中。那一刻他绝世而独立,像是站得很远很远,来自他出生的国度。

 

一切都如此矛盾,达米安如此矛盾。而迪克比起更甚。

 

再次试图入睡时,迪克在无法摆脱的脑内回放中自慰着抵达高潮。

醒后他躺在床上盯着黑黝黝的天顶,始终都没有动。

迪克终于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也同样知道也许那是他永远都无法得到的。

 

但迪克从不着急,他可以等。

 

6. 

 

达米安的死亡与复活都充满戏剧性。

 

布鲁斯并不是唯一一个对于小儿子的死接受不良的人。迪克用难以置信的耐力推动自己进驻蛛网,即便他满心能够思考的只有一件事。布鲁斯会复活达米安,迪克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而如果他没有做到,迪克会替他做到。这不会是迪克初次试图使用拉萨路泉,而当他下定决心就没有人能够阻止。

 

布鲁斯做到了。

 

复活后达米安的情绪并不稳定,让迪克想起杰森甫回哥谭时的情景。只是杰森更加致命。达米安与过去并不完全相同,但迪克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部分具有差异。单就行为判断,达米安与过去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投入了更多心血和时间在绘画上。

 

而当他站在画架前时,迪克几乎能感受到少年身上辐射而出的热度。不止一次,迪克遇到达米安站在韦恩全家的肖像前出神,眼神闪烁着复杂而熟悉的光。迪克无法辨识,却感到皮肤下蠢蠢欲动的疼痛。那种经历了长期日晒后轻微的刺痛与瘙痒。

 

直到他翻开达米安的素描本。布鲁斯的画像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

 

这时迪克突然意识到那疼痛的来源,理解了彼时哥谭高塔之上少年微妙的口吻,也终于意识到达米安眼中闪烁的感情。塔利亚曾在布鲁斯身上看到了什么,达米安也同样看到了它,如果不是更多。而迪克看到的不同,他看到每个入夜与黎明在浴室的悬镜里看到的影子。一双居住着魔鬼的眼睛。

 

迪克几乎为这戏剧性的转折大笑出声。

 

但来自蛛网的磨砺让他迅速恢复冷静,黑暗中,万籁俱寂时,迪克等待着。

 

* * *

 

得知布鲁斯失去记忆时迪克订了一张前往哥谭的机票。他探望了布鲁斯,贴着毛茸茸的大胡子。他也去探望了杰森和提姆,杰森送他离开时欲言又止了一瞬,继而烦躁得抓了抓头发,他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对吧?”

 

不。

 

迪克转过头对他露出标准的迪克版罗宾笑容,“当然!”

 

他回到自己位于哥谭的安全屋,在他曾是蝙蝠侠时,达米安作为他的罗宾不止一次造访这里。迪克等待着。他知道达米安会在今晚,今晚后的每一晚敲开他的门,裹着披风站在漆黑的楼梯口,兜帽遮盖他的表情。急迫而绝望。

 

布鲁斯不在了。

蝙蝠侠不在了。

罗宾孤身一人。

达米安孤身一人。

 

他只剩下迪克了。

而迪克会确保这个状况维持下去。

 

* * *

 

迪克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达米安回到那片沙滩,他们的沙堡耸立着,它残破又摇摇欲坠的样子令迪克感到讽刺。海水蔓延起来,一波一波涌过沙滩,重锤般敲击在城堡不堪重负的表面,迪克几乎能听到砂砾摩擦龟裂的声音。达米安在他旁边蹲下,急切地试图修复它,而迪克只是俯身,用自己的身体汤勺般包裹住他。如此契合。

 

如果敌人来自内部呢?

 

迪克的掌心覆盖达米安的手背,即便是在梦境,他也能清晰感到少年皮肤传来的寒冷与颤抖,但他并没有停。

 

“看吧,这并不那么难。”迪克的声音自咽喉底部升起,撞击在青年嘴唇贴覆的少年的耳廓背后,达米安在他怀里发出痉挛般哀鸣,“你需要做的全部就是推倒它。”

 

 

 

FIN

 

 

写在后面:

 

只有一句话,请不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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